Seven心靈療癒

5-1　　復甦

「小芸！」、「芸芸！」

「子浩？」

在一片荒蕪的平原上，他背對著我不停的呼喊。

「子浩。」我拍著他的肩膀輕叫。

他緩慢的轉身看我，令我吃驚的是他在哭泣。

「你哭什麼？」

「芸，如果妳死了，我ㄧ定會去找妳！」

「不可以！」

「我是認真的。」

「你！」我瞪著他，「你不準這樣做，你怎麼可以……」

耳邊又傳來當年他對我說過的話，『不要逼我去自殺！』

「芸……」他走向我。

「夠了！」我蹲在地上，「我什麼都不想聽，我不要！！」

他大喊：「芸！」

我才看見地面正在崩毀，他緊攀著斷壁。

我朝他伸手：「抓住我！」

可是他沒朝我伸手，「妳原諒我了嗎？」

「什麼時候了你還問這些，你快抓住我啊！」我看著小石子不斷滑落，朝他怒吼：「快呀！」

他伸出手準備抓緊我。

石壁卻在瞬間崩毀，「子浩！」

我沒抓住他，崩壞的瞬間太快，來不及反應我也隨著他一起下墜。

閉上眼，原以為早該到底了，卻遲遲沒有。

再睜眼，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，我看見所有的人都站在我眼前，連許久不見的大哥、二哥都出現了。

他們嘴巴不停的開闔，我突然覺得我應該是在作夢吧？

好吵。

「別吵！」有個聲音突然大喊，全部的人瞬間安靜，我想這個人一定是佛心來著的。

「你們讓芸芸休息一下。」子浩走到我面前，他變得很滄桑臉上有著許多鬍渣，「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？」

「我在哪裡？」

「醫院。」

「我沒死？」

他難過的看著我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，怎麼現在他比我還像個尋死的人。

小波從一旁走來，遞了一杯水給子浩，他將我扶起伺候我ㄧ口一口喝水。

等我不喝的時候，我躺回床上看著四周。

好多人來了，盈伃、茹音、杰修、爸、媽，還有大哥、二哥，大家都一致的表情，皺著眉頭憂心的看著我。

我撐起嘴角，找死的對他們說了一句白目的話語：「唷，難得聚在一起，叫個披薩來吃如何？」

子浩很給面子的笑了；茹音卻哭了；伃、波、杰修都一臉鬆了口氣的表情，阿母哭的兩眼紅腫、阿爸安靜不語，二哥沒表情、大哥一臉準備開罵的樣子，突然感覺我的人生其實還算成功？

讓我有一點開心。

子浩先送我的家人們出去，在他出去的期間，編輯來過放下水果籃慰問一下就走了。

房間裡剩的就是一群死皮賴臉的友人。

正想著他們會說什麼的時候，茹音就先開口。

「幹！妳真的很白目！妳要是敢丟下我死掉，妳就死定了！」

我心裡默默的虧她，果然是白痴，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，又連說了兩個死。

這樣也好，才像是我認識的茹音。

盈伃冷不防的丟了隻草尼馬在我面前，「人蔘我找不到，但是我有找到娃娃機夾草尼馬，所以……」

免共，妳在想什麼我都懂，人生哪能輕易讓妳找到。

「妳這妖怪，地府都怕妳不收了啦！」無語，這臭猩猩開口真的沒好話，害我忍不住白眼他。

該說的，大家都說了，我突然想到一個站在旁邊很久都沒說話的人，我看向阿波。

試著開諧音的玩笑。

「欸，妳失聲了噢？」她不講話讓我很擔心。

「妳、怎麼可以自殺！」阿波壓抑著聲音說：「妳知不知道生命是很重要的……」

我沒講話，面對她說的，我感到愧疚。

我知道她很怕失去身邊的人，而我今天卻選擇一個她最害怕的方式離開，我明知道她的過往。

「對不起……」

「對不起有什麼用！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！」她難過的看著我，眼神逼的我不敢直視。

她說的沒有錯，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，這一次是我錯了。

頓時，病房裡壟罩沉悶的氣氛，誰也沒開口說話。

直到拉門的聲音，吸引我們的注意。

是子浩回來了。

他看著我ㄧ臉愧疚的臉色，主動開口解危：「今天大家都累了，小芸也需要時間休息，明天再來看她吧。」

……

我不知道他說話這麼好用，沒一下子大家就全離開，剩下我和他一個人在病房內。

咦？剩下我跟他……

他將門輕帶上，走回床邊扶著我躺下。

我尷尬的望向別的地方。

「有沒有什麼需要的？我可以幫妳。」

「不用。」

我決定無視他，我現在看到他會想起方才的夢境，那個夢讓我害怕。

「不要這麼防備我好嗎？」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低落，「如果妳真的連死也不願意看見我，那我和妳保證，只要妳病好，我就離開妳。」

我覺得我肯定被剛剛的那群人感染了，八字眉跑到我臉上來了。

我將被子往上拉緊一點，感覺的到他仍在注視我。

我突然想起小波對我說過的話，或許我應該聽她的？

原諒那個其實對我很重要的人一次？

等等……

我剛剛是說重要的人？是嗎？

唉……

「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。」我開口。

他輕微嚇到，他沒想到我會突然開口。

不理會他，我決定繼續說：「我夢見你說如果我死了，你也會一起。我還夢到你從很高的地方摔下，而夢境真實的令我害怕，可是耳邊又不停的聽見你說……」

「說什麼？」他有點發急。

「說著你當年對我說過的話『不要逼我去自殺！』。」

話一落下，空氣凝結的比剛才還嚴重，我想此刻就算跳蚤跳過也能聽的一清二楚。

「當年是我太年輕了。」

我看著他，沒想到用一句年輕就想帶過當年的事情。

「我還以為你已經是男人，而我正準備從女孩變成女人。」

他選擇沉默，留我ㄧ個人唱獨角戲。

「我不懂，當初既然把話說的那麼絕，現在你又回來做什麼？你現在的條件，難道還怕找不到女人？還是你還想再一次嘲笑我，把我弄得更難堪？我現在這副德性，你不滿意嗎？」我訝異自己的冷靜、淡淡的嘲諷，我能感覺心裡像被狂風掃過，一片荒蕪。

「你能不能放過我？」我緊閉著雙眼，這句話說的令我害怕。

我知道自己無法擺脫他，就算離開，我還是一直活在他的影子和當年的陰影。

也許，他離開我，我就不會在這樣不堪？結果可能會讓我好過一些？

「不可能，我從沒想過要去妳。」他輕握著我的手，「我不能丟下妳，不、應該說我不能沒有妳。就像妳做的夢，如果妳死了我也會去找妳，那晚是我的不對，我不應該丟下妳一個人在家裡；我不應該離開妳才對，我回到家看見妳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，我很害怕，我真的很怕我就要這樣失去妳，我突然明白失去妳我無法再呼吸，無法。」

他握著我的手在顫抖。

看著他，我不曉得現在我應該要安慰他，還是嘲諷他？

我又想起小波說的，『我希望妳能知道誰是重要的人。』

我伸手反握他，「不要害怕。」

我試著想接納他。

「芸……」

『不要叫我，用妳那自以為是的溫柔！妳是想逼我去自殺嗎！』

赫！

我抽回手，驚恐的望著他。

「我沒有，我真的沒有。」

我轉過身背著他，捂著耳朵。

可是當年的話不停的在耳邊重複說著，是他！

「沒有！我沒有要逼你去死！」我失控的大吼。

「芸！」

我的身體不斷蜷曲，我想躲起來，我想逃跑！

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，更沒有想過要逼你自殺。

「睜開眼看著我！」他硬將我扳過身。

「都是你！為什麼要出現，都是你！」揮開他緊抓的手，我張開眼憤恨的看著他。

為什麼、為什麼！這些話總在我想忘記、想重新再來過的時候糾纏著我！

看著他什麼都不了解的表情，我更討厭！

為什麼只有我要受這種困擾！為什麼！

「你不懂！每當我想起你，或者又試著原諒你，我的耳邊就會傳來那天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，在我耳邊不停的重複，是你抓著我不肯放！是你！一直、一直的說著！你什麼都不懂……」

我抱著頭，頭痛欲裂。

文    七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