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歸 @ Seven心靈療癒

當歸

　　當歸、當歸，有家不歸。

　　這一次又是第幾回？我已經數不得了。過去這段歲月裡，我總是重覆做著相同的夢境。每天清晨醒來，全身都是被夢境嚇出的冷汗！一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。儘管如此，我仍執著於夢境裡的一切，我試圖改變它，卻徒勞無功。我不曉得在僅剩的生命裡，還有多少次機會可以讓我嘗試改變？然而我能肯定的，若是我就這樣走到生命最後一刻，我唯一的遺憾是我沒能改變夢境裡所發生的事，就在她含著淚水，嘴裏唸唱著：「當歸、當歸，有家不歸」的時候。

　　回想年少輕狂的歲月，一年四季中都不曾回過家，在外不斷的漂流、遊走在灰色地帶，其中也看過不少毒品、軍火交易、黑市買賣。那時候，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威風，也以為我可以在灰色地帶裡永久的生活，不需要任何依靠。直到歲月似箭，身邊的兄弟一個接一個相繼死去，最慘甚至只能丟棄在山裡任野狗啃咬。我終於學會害怕、害怕或許這就是我以後的寫照！那時，正好家中的老媽媽打來一通電話，我才興起離開的念頭。

　　「當歸，回家吧。姨呀老了，就算你不娶妻生子也沒關係，回家就好。」

　　「好，姨呀，我回家；明天就回！」

　　晚上，我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，誰也沒道別，一個人趕著夜車回到鄉下的老家。隔天一早下火車，看見姨呀一個人就等在火車站口，一問之下，我才知道姨呀為了早點看到我，天還沒亮，就從一里外的村徒步走來。

　　陪著姨呀回家的路，看著她的側臉才發現她老了。記得離家時，她還是滿頭烏黑的髮絲，現在早已白髮蒼蒼。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姨呀的愛，我一個中年男人，在姨呀面前哭的像個小孩，嚇得姨呀不斷拍著我的背說：別哭、別哭！

　　回家不到一年，我在媒婆的介紹下和村裏一位小姐成親。新婚不到一年就生了個孫子給姨呀抱，看見姨呀開心的笑不嚨嘴，我知道，我回家是對的！這才是我的歸屬，有母孝順、有某疼惜還有囝可以捧斗，過去的荒唐是我太年輕不會想，現在擁有的我要更加倍珍惜。只是，過去我知道的太多！他們不可能輕易讓我離開，來找我也只是時間的問題。

　　就在我兒子剛滿六歲不久，他們就來了。

　　「當歸，跟我們回去！當初你不告而別，大仔念過去的感情才放你這麼多年，現在你也應該要跟我們回去了。」

　　「我曉得，不過不能在通融一段時間嗎？我兒子再過幾歲就要上小學，我想牽著他上學一次，留給他一點做阿爸的回憶，可以嗎？」

　　「當歸，你不要敬酒不吃，吃罰酒喔！」

　　沒得商量了，他們給我一天的時間交代。

　　我一個人待在家裡仔細想著，姨呀已經去世兩年，我現在一走這個家就剩下他們母仔囝，他們該拿什麼活下去？沒辦法，我只好去跟大仔借錢。這筆錢算是大仔給我出事以後的安家費，應該可以挺到兒子國中畢業，剩下的就看怹的造化了。隔天離開的時候，我聽見身後不斷傳來牽手的歌聲，我聽的最清楚的一句就是：「當歸、當歸，有家不歸……」